《親愛的小毛怪》
嘿!我親愛的小毛怪
別鬧,噓
現在是半夜十二點
你的說話聲會吵到鄰居
乖孩子現在都上床了
請不要綁架我打字的手
只為了討拍
嘿!收起你無辜的眼神
我親愛又可惡的小毛怪
看看你又幹了甚麼好事
你再壞壞,小心以後下地獄
但審判或赦免你是上帝的職責
我只負責收拾殘局
再用一根賄賂討好你
好讓你願意乖乖張嘴刷牙
舉起雙手,不准動!
我親愛又笨拙的小毛怪
你為甚麼就是學不會砰砰裝死
別人家的寵物已經學會翻跟斗
你卻連握手都不肯聽話
只有呼呼大睡的時候
才會四腳朝天
我最貪吃的小毛怪
別對我鬼吼鬼叫
別給我絕食抗議
同一招不可能每次都有效
這是最後一次加菜了
我每天重複著同樣的話
你也每天重複同樣的嗥叫
偶爾,我乖巧的小毛怪
會毫無所求地緊緊黏在腳邊
只因外面的雷聲如鼓點
偶爾,我貼心的小毛怪
會如同忠心耿耿的士兵
守衛在睡美人的寢室門口
像一塊會呼吸的毛地毯
嚇到每一個差點踩到它尾巴的人
我最親愛的小毛怪
你可知道嗎
可愛是一種滔天大罪
和殺人放火一樣
我們家一致決定判處你無期徒刑
附帶兩餐一窩
- Aug 10 Tue 2021 20:36
[新詩] 親愛的小毛怪
- Aug 07 Sat 2021 16:38
[影子戀人] 二、看不見的男子(林書宇)4
- Aug 07 Sat 2021 16:26
[影子戀人] 二、看不見的男子(林書宇)3
- Aug 02 Mon 2021 18:12
[影子戀人] 二、看不見的男子(林書宇)2
學校比我想得還熱鬧,前腳才踏進校門,就有兩三名學長姊拿著傳單湊上來,一個是管樂隊的,一個是大傳社的,剩下一個我還沒聽清楚他的介紹,聲音就被蜂擁而上的人潮淹沒。大概是因為時間太早,校園裡還沒什麼人在,招募新生的社團學長姊一看到我跟冬日,全都兩眼發光,像見了血的鯊魚一般緊咬不放。
- Aug 02 Mon 2021 17:59
[影子戀人] 二、看不見的男子(林書宇)1
我醒來的時候,天色還是暗的。雖然已經不需要晨練,生理時鐘依然在鬧鐘響起之前將我喚醒。我繼續躺著,確定沒有入睡的可能後,才慢吞吞地爬起來換衣服。我出門的時候,媽媽和書禾都還沒有起床。
電梯門打開時,我驚訝地睜大眼。裡面站著一個沒見過的女生。
我住的大樓只有十二戶,每個鄰居我都認識。她的個頭很矮,有著蓬鬆的短髮,有點像男生的髮型,眼睛雖然大大的,卻莫名給人困倦的感覺。她穿著我們學校的制服,雪白嶄新的短袖襯衫,天藍色的長褲,看起來不像是在外面訂做的,腰身跟褲管都沒有調整過,長褲的顏色也偏灰。
出於驚訝,我錯過向對方打招呼的時間,電梯安靜地降落,狹小的空間瀰漫著輕微的尷尬氣氛。第二次尷尬是電梯抵達一樓時,我們兩個同時想走出去,察覺對方的動作後又同時觸電般地後退。最後是她先按著開門鍵,示意「你先請」之後,我們才一前一後走出去。
往公車站的路只有一條,我們保持距離,安靜無聲的走著,假裝彼此不存在。我模模糊糊地想起來,媽媽前幾天好像說過有新鄰居搬來。我猜就是在指這個女孩子。
「所以我說,你這樣是交不到朋友的。」
低沉、柔和,像是插播一樣不合時宜的男性嗓音響起。我反射性地回頭,但後面除了剛才遇到的女孩子外,清晨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她微微張開嘴,看起來有點困惑,似乎不明白我為甚麼要回頭。
「你好?」
「呃,你好。」
我們兩個像初次見面般,若無其事地打招呼。我聽到一陣竊笑聲,聽起來像是在嘲笑我們倆。
我聽不出聲音源,狂亂地四下張望。還是找不到人影。只有一個遛狗的大叔在街角,但從距離來看,他不可能是說話的傢伙。那個聲音雖然微弱,但卻清晰地宛如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我忍不住想找個人問這件怪事,而眼前就只有這個女生:「那個,你有聽到剛剛的……?」
對方眨眼,面色不改:「怎麼了嗎?」
她沒聽到嗎?我當場愣住,腦袋一片混亂,不過還是裝出鎮定的表情說:「沒事。可能是我聽錯了。」
她點點頭表示理解,沒有露出任何訝異的神色。
也許是因為她的表情太平靜,而那個聲音又是如此的鮮明真切,我忍不住懷疑她在說謊。
「我是冬日。你也是青中一年級的嗎?」就連這句聽起來再正常也不過的問題,在我看來也像是在轉移話題。
我防備的回答:「嗯,我叫林書宇。」
她再次點頭,像小動物一樣。這個印象跟她那張稚氣的臉有關,但卻不會給人幼稚的感覺。她有一種看不出年齡,超然的年少感。
「你是哪一班的?」冬日又問。
「1314,你呢?」
「1319。」
我們的學校,青空高中有許多奇怪的特色,累進制的班號就是其中一項。
一直都由對方發問似乎不太好,我問她:「你以前讀哪個國中?」
「晴道中學。」沒聽過的學校。她補上解釋。「它在台中。」
「我是白星的。」我說,即使這句話沒什麼意義,因為她沒有問我。
「你為甚麼會搬來台北?」
我原本預期理由是家人調職,但她給了我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為了朋友。」
「男朋友?」第一個字破音了,我清了清喉嚨,感覺有點丟臉。變聲期實在很麻煩。
「不是,跟他無關。」
我有點驚訝她沒有否認有男朋友。仔細看的話,冬日長得不算差,但她不是會讓人第一印象覺得可愛的女生,也不像是國中就會談戀愛的類型。話又說回來,從她安靜、甚至可以說冷淡的樣子來看,我也完全想不到她是那種會為了朋友殺來台北的人。她比外表看上去更熱血也更大膽。
「你的家人也同意搬過來?」我很好奇這一點。
她小幅度的搖頭:「他們在國外工作。我以前住在親戚家。」
我們抵達公車站。公車正好到站。車廂空蕩蕩的。找到位子坐下後,冬日很快地拿出耳機戴上。我雖然有點傻眼,但也鬆了口氣,不需要繼續沒話找話聊。
之後,我沒有再聽到任何不尋常的聲音。
- Aug 02 Mon 2021 01:57
前往1789號星球的旅客請注意
- Jul 31 Sat 2021 21:31
[影子戀人]一、冬日(下)
在圖書館的世界裡,我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我一邊走動,一邊環視四周淺色的木頭書櫃、整齊的書背、明亮的天窗、各種顏色與造型的軟椅。圖書館溫暖的光線與木頭的氣味,與回憶中斯里蘭卡的熱風毫不相似,但同樣像幻影一樣。區別是一個跨越了世界,一個跨越了時空。
「我想好了。」
圖書館的主人開口。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有那麼片刻,他露出愧疚的表情,但他的語氣比我想得果決。
「謝謝你來到這裡,找到了我……,但我不打算回去。」
我點點頭,然後開口。
「我有個提案,或者可以說是請求。」
「請求?」
「往後我每天都會過來,直到這裡結束的時候。」我謹慎地選擇措辭。
「在這段期間,如果你想改變決定也可以,通往外面的路會一直開著。」
對方繃緊肩膀,露出防備的姿勢:「你希望我再多加考慮嗎?」
「就結果而言,是會變成這樣。」我眨眨眼。
「不過,一個人待著會很無聊,有人可以說話不好嗎?」
對方的氣勢明顯被我的話削弱,他露出困惑的表情:「……為甚麼你要為做我這些事?」
「因為這是我的工作。」
他侷促不安地開口:「你不需要……」
我打斷他:「你不想要的話也沒關係。我先聲明,你不需要為了影響到我感到歉疚,我不會提出對自己沒好處的提案。你只需要考慮自己的利益就好。」
這句話我已經在腦海裡排練過無數次,我流暢地把它說出來。
「我看不到你的利益。」他說,似乎還是很懷疑我的動機。
我思考了下,試圖想個有說服力的理由。
「你離開以後,就把這座圖書館給我吧。」我指著成排的書架說。
他看起來有些吃驚,但很快就笑了。
「沒問題。但是我想聽真正的理由。你真的不需要為我做這麼多,你還很年輕,太接近死亡不是甚麼好事。」
他比我想得更固執。他的語氣很溫和,看著我的表情就像在看小孩子一樣。雖然我矮他兩個頭,年紀也的確比他小。
「天文,我們兩個只差了6歲,不需要用這種看破世俗的老爺爺口氣跟我說話。」我面無表情地說。
「抱歉。」天文抓抓腦袋。「看到還在讀中學的人,就會感覺自己老了。我不是故意的。況且,呃,我原本以為你更小一點。」
他看起來真的很抱歉。我決定不追究下去。
「你去過動物園嗎?」
「咦?嗯、啊,當然。」他吃驚地看著我,不明白這個問題的含意。
「你覺得把動物關在籠子觀賞是殘忍的事情嗎?」
「……當然,對動物來說是如此。」
「那為甚麼要這麼做?」
「對人們來說,這不只有娛樂意義,也具有教育意義。實際接觸是讓人對動物產生興趣的最快途徑。」他靜靜地說。「譬如,假設有一天,一個小男孩因為在動物園看到一條白鯨—他這輩子可能沒有機會在自然狀態下看到這種生物—他下定決心長大後成為鯨豚專家,為生態保育做出貢獻,那這件事情就會是利大於弊。」
「但當事者……或者說當事動物,卻無法享受到這個利益。所謂的利益是屬於人類的,我們卻將它和當事動物的痛苦放在同一個天平上衡量。即使我們因此拯救了其他動物,那也與當事動物無關,不是嗎?」
「沒錯。」他承認。「你想說這很不公平,是嗎?」
我搖頭。「不盡然。我想說的是,人們能背負的只有自我意志,以及那份意志延伸出來的想像。這就是我的理由。」
他思考了一下,咀嚼這句話的意思: 「你可以再說得更具體嗎?」
「在剛剛的例子,當我們將利益與損失放在天平兩端時,憑藉的都是想像—對於當事動物痛苦的想像,對於教育啟發帶來的收穫的想像。」我想像自己像席納一樣,盡可能去捕捉能精確表達意思的語言。「這種由意志延伸出去的想像,使得人們能將他人的感覺與自己的感覺,視為可相互參照衡量的對等物。」我解釋。「人類所能背負的責任,只在於想像力的極限有多遠。」
天文看著我,他微笑:「不知道為甚麼,這讓我想到『無知之幕』實驗。當人們事先對世界的規則有著清楚的認識,卻無法決定自己的出身時,似乎便更能理解與自己不同階級的人身上背負的原罪,以及多數人心目中理想的世界樣貌。人們往往會變得更具同理心,更公平,也更有想像力。」
「這是誰說的?」
「羅爾斯,一個很有名的美國政治哲學家。」
「我會記住的。」
「這座圖書館裡一定有他的『正義論』,是我大學時某堂通識課的參考讀物。你有興趣的話,下次可以來讀。」他誠摯地說。
「我會的。」
我看著他,不太確定對話是不是結束了。我一向讀不太出來這種訊息。正當我打算離開的時候,天文開口了。
「所以—你留下來,是因為感覺到對我的死有責任嗎?」
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如果死亡是件痛苦的事,我就不能逃避。」
天文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吐了一口氣。
「老實說,我原本以為你是個冷血的人。你沒有阻止我,也沒有任何……動搖的感覺。」他停頓,想到甚麼似的補了一句。他露出僵硬的微笑。
「我不是……我沒有希望你來阻止我的意思。如果你想要我離開,我會很困擾,說不定會……不,沒事。」
他最後放棄似地擺擺手,讓我不要介意。
「你沒有誤會。」我安靜地說。「我對別人的事情沒什麼興趣,也不了解人們的感受。」
「可是你留下來了。你選擇把別人的事情當作自己的事情承擔。」他堅持。「你是個溫柔的人,冬日。」
「而你是個比我想得更奇怪的人,天文。」我歪著頭,不理解他的感覺由何而來。也許席納和詩雨學姊會明白。但我沒有打算否定他。我聽見席納的聲音,他告訴我時間到了。「我走了。」
天文沒有再挽留我,他笑著向我揮手。「明天見。」
我朝他揮揮手,走進長長的,由成排書櫃和書本組成的森林。四周迅速變暗,在黑暗中,概念變得模糊不清。席納發出笑聲。
「有甚麼好笑的?」
「沒什麼。只是有些感觸。」他笑得很誇張。「溫柔……那傢伙真有眼光。」
「這是挖苦嗎?」
「不,我是真心實意的。」他說,邊笑邊搖頭。「這樣的人才死掉太可惜了。」
我安靜地說:「這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事情。」
「或許如此。」席納聳聳肩。「但我說過—你有能力拯救他人。」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你認為你變了嗎?」
我沒有答腔。出口到了。席納說出最後一句話。
「不過呢,我的看法仍然跟三年前一樣,我親愛的冬日。」
- Jul 31 Sat 2021 21:25
[影子戀人]一、冬日(上)